剪髮驚魂

每到一個新的地方生活，就有許多基本要素需要打理，而身為女人，這些基本要素除了知道哪裡買得到越南魚露之外，還包括哪裡有值得信賴的髮型設計師。


要知道，白人的頭髮多是又細又軟又捲的，當亞洲人瘋狂以燙染與打薄來讓頭髮更加輕盈時，西方人通常竭盡所能地增加髮量與厚度，因此兩年前我曾根據Yelp(http://www.yelp.com/chicago)網友的評價做過調查，以「亞洲頭髮」為關鍵字徹底搜尋，並且如願找到理想的沙龍。那家店的老闆來自歐洲馬其頓，而他優雅的審美觀和精準的執行力，也讓那次的剪髮之旅大為滿意。


最近又想剪頭髮，打電話過去問，櫃台小姐說如果要老闆剪的話，必須等上一個月，但當天下午剛好有一位女設計師有空。我看了一下她在網路上的評語，雖然好像稱讚她的多半不是亞洲人，但當時心想沒差那麼多吧，「好吧那就麻煩她了！」


曾經聽說美國人剪亞洲頭髮的能力很差，也聽說過台灣的美容美髮業先進發達，但在今天之前，我不知道兩者的差別可以這、麼、大。洗頭的時候就覺得設計師的手勁不強，不管是抓或是洗都有搔不到癢處的感覺，但反正重點是剪髮於是也不強求。一動刀，麻煩來了。

我的頭髮又黑又直未經染燙，如果是捲髮還能掩飾一些下刀失敗的地方，但如果是直髮，通常非常考驗設計師精準執行的功力。上美容院之前，我印了一兩張藝人方馨短髮的照片，就說我大概是要這個模樣，但實際狀況「請你視我個人的髮流髮量情況而定」。

年輕的設計師來自路易西安那州，她穿著低胸平口小洋裝，淡褐色的眼睛溫暖地微笑，親切地連聲說是，「沒問題沒問題，妳要怎樣都好。」於是我們開始聊起各自的家人與芝加哥故事，她看上去是個鄰家女孩，感覺上平常的休閒活動可能就是跟著親友去看棒球賽或吃熱狗之類的，和印象中髮型設計師的味道不同。

喀擦、喀擦、喀擦……喀擦、喀擦、喀擦。


不看則已，我一看便心跳都要停止，那是我史上見過最沒邏輯、最沒章法的剪法！她一面看著我印出來的幾張照片(要知道那是有打光與攝影效果的呀)，一邊要把我濕漉漉的頭髮剪成照片那樣，左右兩邊長度不等，而且上下層次完全沒有銜接。來這裡之前，我原本想說就算不喜歡新的設計師，反正剪不好頭髮很快就長出來了，可是當她剪出左右風格與邏輯迥異的短髮，我感覺自己的頭跟狗咬的沒兩樣，頓時平靜地在心裡哀嘆：啊我可能會撐不到新頭髮長出來的那一天。


途中，她一直問我「要長一點？要短一點？要厚一點？要薄一點？」當然傾聽客戶心聲很重要，但問題之細與無厘頭之嚴重，讓我覺得她有點像是矇著雙眼開車，只憑旁人的話決定要靠左靠右還是踩剎車，她只是恰巧一隻腿架在油門上的那個人。而現在，架在我頭上的不是踩油門的那隻腿，是讓我頭頂發寒的一把剪刀以及一隻「聽令行事」的手。


她大概也對剪出來的樣子很沒把握，不斷地找老闆來當救星，老闆越剪越多，到最後完全是他在拯救我的髮型。當老闆暫時離去，請她先吹乾我的頭髮以便最後修剪時，她很純真天才地用了許多「髮量澎鬆劑」與「圓梳」(就像在對待其他客戶一樣)，霎時間我變成了大蘑菇頭，只好吞淚和她說「我這樣很像戴安全帽的人耶，小姐。」


此時我們兩人的救星再次出現，「老闆，她說自己看起來像戴一頂安全帽。」「............」


老闆冷靜看了一眼我的澎鬆假髮「妳去忙下一個顧客好了，這裡我來收尾。」(啊我得救了)

一個方馨造型的短髮，就在年輕設計師認真剪了1/3與老闆調整2/3的狀況下，紮紮實實地搞了兩個多小時。我這顆脆弱的心是被年輕設計師驚嚇到了，但我那顆頭，可以說其實是老闆剪的。

老闆說我倒長的髮根可以不定期去找他修一修，而且不收費，為了感謝他出馬收驚，也算是臨時插隊的緊急費用，我小費給了不少。回家的路上一直想，美國的基礎技職教育到底有什麼問題啊？還是說，土生土長的美國人審美觀有什麼問題啊？

不管有沒有問題，至少我知道下次不可以鐵齒了，趁早預約才是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