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ES WE DO

就在幾天之前，我們歡度結婚一星期紀念日。為免忘記那簡單有如小石頭撲通掉進水裡、輕巧高雅不著痕跡的公證婚禮，我決定記錄一下事發經過。


從六月底到七月初之間，我們說大概是去公證的時間了，但確切要哪一天不知道，也因為選擇實在太多，我於是用農民曆選了一下符合生肖也適合嫁娶的日子，到頭來可以考慮的日子總共有八天吧。日子一拖再拖，拖到農曆七月都快來了，我們終於決定跨出這延宕已久的一大步。


阿土原本亂提議說要租加長型禮車，但我覺得禮車是嘻哈流行歌手或是影視紅星專用，裡面要坐幾個辣妹順便開兩罐香檳才過癮，非常高調又有點俗氣和霸氣，和我們這種小門小戶的人家調性不同，於是這點子就被放回架子上。加長型禮車被駁回之後，阿土鍥而不捨地說那租一般林肯轎車呢？還是不行，坐計程車就可以了，我說。


「全身穿著西裝走去坐計程車？大熱天的。」


「很奇怪嗎？那就把計程車叫到家門口來好了，如果這樣有差的話…..^%&」

考慮過「開車去密西根某景點度假」、「坐飛機去美國某一州度假」等選項之後，懶惰的我說服阿土不用出遠門也可以好好享受歡樂時光，因為我不喜歡奔波來奔波去、還要考察各地名勝的壓力，只想好好和他閒晃一天發發呆，而他也很明理又識相地答應了。公證之後，我們決定一塊兒去吃一客聞名已久的風乾熟成(dry-aged)牛排，我要在高檔的牛排館裡不看價目表，大肆放縱地點菜和開酒來喝！


那一天據說是芝加哥今夏最熱的一天，阿土在家裡打領帶打到滿頭大汗，繞來繞去幾十回都覺得自己打得不好看，汗珠一直從人中滴下來…其實還蠻好笑的。我穿老媽親手縫製的粉紅色洋裝，帶上珍珠項鍊，努力認真的畫個妝就大功告成了。


市中心的婚姻法庭四點關門，只要十元美金就可結婚，並不需事先預約。我們三點十分坐上計程車，三點三十抵達法庭門口，繳了結婚許可證*，告訴承辦人員我們的姓名之後，就在人群中等待。


法庭外等候的人形形色色，有認真全身白紗白高跟鞋外加捧花的新娘子率領親友啦啦隊一起擠進法庭，也有全身T-恤加百慕達短褲、貌似要去看棒球賽的新郎和新娘，有的親家母全身大紅色，也有的新郎倌來不及燙好襯衫就全身皺巴巴地衝進來；空氣中瀰漫等待焦慮的氣氛，而承辦人員則老神在在地一個個唱名叫號。昏暗的燈光、盛裝打扮的人群、緊張的氣氛加上竊竊私語，讓我不禁覺得這場景似曾相識，有如從前的術科會考一樣，一票人隆重打扮卻又為待會兒的命運感到七上八下。而根據阿土說法，緊張的氣氛加上唱名叫號的做法，讓他誤以為大家是要排隊看牙醫。


「YI？」一聲低沉又拉長的嗓音在空氣中劃過，原來承辦人員以為我名叫問號「咦」，真是拿老美沒轍。輪到我們上場了。


一直以為結婚典禮要上場表演的，是新郎倌與新娘子，但我錯了。在我們的結婚法庭上，最具有表演天份且奪去所有光彩的，是偉大的法官。


所謂的法庭，其實長的就像普通的辦公室一樣。法官是個慈祥和藹的老奶奶，黑黑的她擦著藍藍的眼影，而留得長長的指甲則塗上紅紅的蔻丹，她很慎重的規定我要站左邊，阿土站右邊，接著要我們以複雜的方式交疊雙手，放在阿土的胸前，接下來跟著她的規矩說話行事。

老奶奶：「婚姻是很慎重的事情，藉由今天把自己交付給這個人並且結為連理之後，你要承擔許許多多的生活大小事，互相照顧，不管病痛……」她的聲音時大時小，語調高低起伏，有時候細細絮語彷彿在和自己對話，有時候激烈慷慨，彷彿人生的雄壯之處都在此刻呈現，我偷偷心想她一定有上過演員訓練班。


就在阿土宏亮的I DO與我微小如螞蟻般音量的I DO之後(老奶奶一度聽不見我說的話)，我們成為夫妻，我在法律上正式成為阿土嫂。


雖說他認為結婚對他而言沒什麼差，但我一度有種升官的錯覺。


***美國伊利諾州規定，必須先取得結婚許可證Marriage License(40元美金)，驗明男女雙方皆已成年且非親戚，等待二十四小時以便該許可證生效(免得你糊塗做出傻事啊，孩子)，之後雙方才得持該許可證前往婚姻法庭，或是尋求有效力之Officiant幫男女雙方主持婚禮，以便取得結婚證書。